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二月二十五

關燈
二月二十五

甯安一回崗就聽說了震驚了整個部門的夢幻島事件。據了解,羅琦因其能力特殊,以監護對象的身份被分配進了策處科一組,相關手續正在辦理中。羅卉本來極力反對,不許任何一個上門的行動專員靠近她,但聽羅琦能像往常一樣同自己繼續經營網店,只用在需要時刻來報個到,才稍微退讓了那麽一點點。羅琦被姐姐奮力維護自己的樣子感動到了,不由得淚流滿面,還差點哭出了聲。前世的羅卉和羅琦若得知自己終在這一世苦盡甘來,想必也十分欣慰吧。

羅家姐妹的事暫時告一段落。從科長辦公室回來後,甯安叫來晨星,神情嚴肅地說:“晨星,聽說你在處理夢幻島事件時,用麻/醉槍攻擊了普通人?”

晨星大方承認:“沒錯。《通靈者》的主持人,我拿麻/醉槍打了他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他活該。”

盡管不明白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,但晨星的理直氣壯完全超乎甯安預料。他收起驚訝的表情,清嗓子般地咳了一下:“除非特殊情況,行動專員絕不能將槍口對準一般民眾,哪怕麻/醉槍也不行。所以,應該不用我繼續說下去了吧?”

“不用。”晨星幹脆利落地把腰間的麻/醉槍擱在了甯安桌上。

“檢討什麽時候能交?”

“檢討?”晨星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,“我為什麽要寫檢討?”

“你都上交麻/醉槍了,還不明白為什麽要寫檢討?”

“我上交麻/醉槍,是我覺得用麻/醉槍打那家夥實屬對麻/醉槍的侮辱。對付那種混蛋,犯得著動槍桿子嗎?一腳踹進糞坑都算便宜他了。至於檢討,我又沒做錯事,幹嘛要寫?”

這位“新人”今天有點囂張呀。甯安沈聲問:“那你是拒絕寫檢討了?”

“不寫!”晨星寧死不屈,“堅決不寫!”

“不想配槍了?”

“不配就不配。”

晨星霸氣地丟下這句話,頭也不回地離去。看著她那大馬金刀的背影,甯安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中午,歐陽堯旭從容不迫地整理好完成的文書工作,悠悠閑閑地去食堂吃午飯。經過兩個月的探索,歐陽少爺已經摸熟了食堂的千層套路,不僅走在油膩地面上的身姿輕如飛燕、優美如滑冰運動員,就連什麽時候去不用排長隊、哪個窗口的阿姨打菜打得多、不定期出爐的新菜往往擺哪個窗口,全都了如指掌、谙熟於心。若要出版一本詳盡的食堂攻略,主筆者非他莫屬。他自信滿滿地來到先前跟他杠“銀行卡”“支付寶”的阿姨所在的窗口前,指點江山般地了點了想吃的菜,再“噌”的一下掏出一張金燦燦的卡,故意在阿姨眼前揮來揮去地顯擺起來:“本少爺給你一次機會猜猜這是什麽卡的機會。”

阿姨冷冷掃了他一眼,不予理睬。

“哈哈,猜不出來吧?”歐陽堯旭得意洋洋,“聽本少爺一句忠告,千萬不要被表面現象所迷惑。它看似是一張銀行卡,但實際上,只是貼上了一層像銀行卡的貼膜。它那隱藏在貼膜下的真面目,其實是你們食堂的飯卡!”

說罷,“啪”的一下砸到刷卡機上。智能刷卡機立刻讀取了相關信息,並顯示出了用戶名及餘額。阿姨冷漠地低頭看了看,再瞅了瞅歐陽少爺右手肘支著窗臺、右手托著右臉、左手叉腰、屁股高高撅起、邪魅地瞇眼勾嘴角的樣子,默默將快餐盤裏的菜全部倒回了大盤。

歷史總是如此驚人的相似。

“你幹什麽?!”歐陽堯旭一拍窗口,義憤填膺地說:“都說了這不是銀行卡是飯卡,聽不見還看不見嗎?”

“到底是誰看不見?就你那麽點錢,買一份雞爪都不夠!”阿姨非常鄙視地說:“瓜娃子,滾去生活科充錢吧!或者你支付寶微信掃一掃也行。”

“我……”歐陽堯旭羞惱地瞄了眼刷卡機,見卡裏只剩下四塊八毛三,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。

食堂向來明碼標價,葷素菜基本上不是幾塊,就是幾塊幾毛;米飯一勺兩毛,一勺相當於一兩;湯茶免費,飲料也是一杯幾塊或幾塊幾毛。加上辦卡那天一次性充了一千,再怎麽吃,也不可能吃出個四塊八毛三。那麽這三分究竟是從哪兒多出來的?抑或是那七分又是如何少掉的?

福爾·歐陽·摩斯摸摸下巴,開始忘我地思考起來。就在他如便秘者般“嗯”個半天卻遲遲想不出答案,於後頭排隊的饑火燒腸的豺狼虎豹們行將一擁而上時,有人用一張樸實無華的飯卡取代了刷卡機上的“銀行卡”,然後對阿姨說:“麻煩按照剛才打的菜打兩份。”

阿姨立刻照做。歐陽堯旭垂眸一看,居然是晨星。

晨星兩指夾著“銀行卡”,將其十分帥氣地甩給歐陽堯旭,然後接過阿姨遞來的快餐盤,雁過不留痕地走遠了。歐陽堯旭原地杵了會兒,有點不知所措。

自從上次負氣跑出食堂後,歐陽堯旭不曾向晨星搭過話,即使待在同一間辦公室,相互之間也毫無交流。歐陽堯旭深知晨星沒半點不對,反而是自己將不該撒在她身上的氣撒在了她身上,可無奈他的臉皮唯有在甯安面前才會厚得堪比城墻,其他時候就薄如蟬翼,動輒臉紅脖子粗,從而來掩飾心虛。

他知道自己應向晨星道歉,也該謝謝她替自己解圍,卻不知該如何開口,於是索性裝作不認識,撿了遠處的餐桌坐下。他拿起筷子,正想嘗一塊紅燒肉,卻見晨星帶著飯菜,在自己對面坐了下來。他楞了楞,端起快餐盤,換了張桌子。出人意料的是,晨星跟了過來。歐陽堯旭再換,她再跟;再換,再跟。第四次,看歐陽堯旭又想端盤走人,晨星先發制人,用自己的筷子“咚”的一下戳進其米飯,將盤子死死固定在了桌面上。

“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歐陽堯旭怔了怔,隨即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道:“你我之間能有什麽話好說?啊,該不會因為本少爺不再理睬你,感到空虛後主動投懷送抱來了嗎?嘖嘖嘖,晨星,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女人。”他苦惱地一拂右側鬢發,頗為苦惱無奈地說:“也是,本少爺國色天香、‘炙手可熱’,有哪個女人會不心動呢?然而可惜的是,女人,我已經失去對你的興趣了。不管你如何勾引我,我都不會有一點感覺了。更何況,本少爺是什麽人?是這麽十幾塊的飯錢就能挽回的賤民嗎?拜托長點心吧!本少爺肯讓你請吃飯,已經是對你的恩惠了,休想再得寸進尺。否則,小心玩火自焚。”

說罷,再度打算離去。但因為晨星的筷子仍釘在快餐盤上,他無論怎麽抽都抽不走。正在氣惱之際,晨星忽然鄭重其事地說:“抱歉。”

歐陽堯旭一怔,“你說什麽?”

“抱歉。”晨星重覆了一遍。

歐陽堯目瞪口呆,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:“你是在向我,道歉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我想了很久,或許你是對的。”

“什麽是對的?”

“你上次在這裏和我說,我爸故意把我討厭的人請到家裏,到底算不算對我的羞辱。”

歐陽堯旭又是一驚。

“我沒有過去的記憶,不知道父母應該怎樣對待子女。”晨星一本正經地說:“我當時回答你說‘這不算羞辱’,其實是非常不負責的行為。抱歉,你明明是那麽認真地問我,而我卻用自己都沒底的回答來敷衍你。對不起,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,請你原諒我。”

看著晨星那誠懇的眼神,歐陽堯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,足足五分鐘後,才底氣不足地說:“哼,你算什麽人,本少爺憑什麽把你說的話放在心上?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?”

晨星楞楞地眨眨眼:“也就是說,你沒生我氣?”

“呵,本少爺何必生一個不上心的人的氣?我有那麽閑嗎?”

晨星長出一口氣:“那就好。上次看你跑走的樣子,我還以為你非常生氣呢。”

歐陽堯旭語塞,訕訕地撇開視線。

“行了,我話說完了,不打擾你吃飯了。”

晨星抽回筷子,端起自己的快餐盤,坐到了鄰桌。歐陽堯旭悄悄打量她的側臉,不知為何,滿腔的食欲悄然退去,一點胃口都不剩。他看著被晨星戳出一個小洞的小山包般的米飯,食不知味地隨便吃了幾口,一會兒後,見晨星起身去放餐具,忙不疊緊跟其後。

出了食堂,感覺歐陽堯旭尾隨自己,晨星停下腳步,轉身說:“我到附近散步。”

歐陽少爺昂首挺胸:“我也去散步,不行嗎?”

就算回去了,也只會看到甯安和那兩只狗……

晨星側頭想了想:“要一起嗎?”

歐陽堯旭一開口就咬到了舌頭,不禁“嘶”地吸了口氣:“我……我堂堂歐陽少爺是什麽人,路這麽窄,不怕把我擠著嗎?”

晨星一個鄙視的白眼,心道連螞蟻都能輕易擠掉您那副尊貴的細骨頭。

“等下,”歐陽堯旭突然想到了什麽,徑直走到晨星面前,“我要走你前面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為什麽?當然是因為不能讓你占本少爺便宜啊!”歐陽堯旭色厲內荏,“我說了,我已經對你失去興趣了,所以別想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心甘情願地當你的跟屁蟲!你當我的還差不多!”

晨星冷漠:“哦,那您請吧。”

歐陽堯旭不料對方如此聽話,難以相信地看了她一眼,隨後一整衣衫,雙手背在身後,雄赳赳氣昂昂地先行一步。晨星搖搖頭,關愛智障兒童似的嘆了口氣,慢慢跟上。

晚上,兩名女生走進拉瑪芭墨西哥餐廳,在服務員的熱情招呼下,翻閱起菜單來。作為選擇困難癥的晚期患者,短發女生看看這個也想吃,看看那個也想吃,卻遲遲定不下到底點哪個菜,糾結之下,索性把選擇權交到閨蜜手中:“萌萌,你想吃什麽?”

被喚作“萌萌”的女生楞了一下,立即回過神來:“我都可以呀。”

都說兩攻相遇必有一受,同理,兩個選擇困難癥患者撞一起,必有一個站出來做出選擇。短發女生知道對方走神了,便把菜單攤開在她面前,指著上面的雙人套餐說:“今天有活動,套餐價格減半,比單點便宜很多。”

“那就吃套餐吧。”

“可是雙人餐有AB兩種。A裏面有我想吃的甜品,B裏面有我想吃的小吃。”

“那就點其中一份,再單點套餐裏沒有的。”

“可是套餐裏的東西本來就不少了,再點的話,我擔心吃不下。”

萌萌想了想,拿出了手機:“老辦法,擲色子吧。”

短發女生心有靈犀地接下話音:“單數A,雙數B。”

色子經過一陣搖晃,停留在了單個紅點的那面。

“A套餐,謝謝。”短發女生把菜單還給服務員,問:“萌萌,你剛才在想什麽?”

“剛才?”

“對啊,我問你想吃什麽的時候,你不是楞住了嗎?”

“哦,其實也沒什麽,就是忽然感覺我好像來過這家店。”

“來過?不是因為你說你以前沒吃過墨西哥菜,我們才來吃的嗎?”

“確實沒吃過。但這裏的擺設布置,還有菜單,我好像在哪裏見過。非常的似曾相識。不過,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吧。”

短發女生突然想到了什麽,掏出手機一番搜索,在把結果分享給萌萌:“你看,心理學上管這叫既視感,也叫海馬效應,是一種生理現象,並不是真的似曾相識。”

萌萌認真閱讀了百科中關於既視感的介紹,突然覺得有點可惜。

短發女生謝過服務員端來的菜品,喝了一口奶茶,“預知夢什麽的,我以前也做過不少。當時年齡小,以為自己有什麽特殊能力,簡直牛逼壞了。後來聽說大家都夢過,才發現這根本沒什麽了不起,為此還在家裏自閉了好幾天。”

萌萌忍不住笑起來:“枉我們這麽多年朋友,我居然不知道圓圓你還有過一段中二期。”

“哎,誰小時候沒皮過?往事如煙,莫要再提。”圓圓不以為意地擺擺手,往嘴裏送了一根薯條,“快吃吧,吃完後,還得去看電影呢。”

飽餐一頓後,圓圓和萌萌肩並肩、手挽手地向電影院走去。一路上,圓圓滔滔不絕,從小時候的黑歷史講到長大後的糗事,講得極為興奮,一點也不覺羞恥。萌萌盡管時不時笑一笑,回一句“是嗎”“天哪,真心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人”“說,你是不是什麽時候被外星人打包換掉了”,卻略顯漫不經心。這倒不是因為她對打開了話匣子的圓圓感到不耐煩,而是因為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
不久前,她做了一個夢。夢裏,她和圓圓來到一家餐廳吃飯,然後去電影院,電影看完後,在回家的途中不幸被一個跟蹤狂纏上了。為躲避這個跟蹤狂,她們拼命狂奔起來,但由於過於害怕,同時也是為了保護自己,萌萌在跟蹤狂快要追上來的時候,把圓圓往他所在的方向推了過去。雖然知道自己彼時在做夢,但萌萌卻無法控制夢境的發展,更無法控制的自己的一舉一動。推出圓圓後,她還未跑出一步,夢就“戛然而止”了,鬧鐘的鈴聲隨之響起。

萌萌向圓圓提過這場夢,以一種非常沒良心的語調,只不過沒提餐廳及吃飯的事——她當時沒想起來這場夢還有前戲,只說自己在看完電影後,非常“慷慨大方”地促成了一樁“美事”。圓圓不比萌萌多出多少良心,聽了後不僅沒任何不滿,反而還哈哈大笑,拿拳頭捶了一下萌萌的腦袋,讓她把先前從自己這兒吃去的零食全吐出來。此時此刻,固然有點介懷夢裏的後續,但約莫是被圓圓的魔性笑聲感染了,萌萌甩甩頭,決定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,擡起手,掀開了掛在電影院門口的透明擋風門簾,殊不知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從樹後露出半個身影,朝她們射出了邪惡尖銳的目光——

大概,這就是現實與夢境的差距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